6.



那天的後來,我很確定蕙蕙聽到了那個晚上永誠跟我說的話。

當我們四人在一起時,她老是跟吳宇倫打情罵俏著,不然就黏在他旁邊,一副跟他很親密的模樣。

我清楚知道,她在向我示威。

只有我跟她兩人獨處時,她不跟我說話,老是逃避著我的眼神與接觸,對我進行著無言的抗議,那最殘忍的冷戰。

吃晚飯時,我想問她要不要陪我去看電影。

「蕙蕙,妳要......」

「我吃飽了。」然後她就拿著碗筷,到廚房洗乾淨後,便回房了。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讓她以為自己有權利可以這樣懲罰我。

其實我清楚知道,蕙蕙這樣對我,是因為永誠喜歡我,可是,她怎能責怪我呢?我並沒有刻意要讓永誠喜歡我,我又不是故意從她身邊搶走他的。

我根本一點都不想理他。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蕙蕙在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幼稚了?

冷戰耶?!這間屋子裡總共也才住兩人,要逃避彼此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是挺難。

況且,我們是姊妹,一家人怎麼可以有隔夜的仇呢?

「蕙蕙,」我輕輕敲著她的門:「我可以進去嗎?」

沒有聲音。

於是我旋轉門把,要開門進去。

她的臉卻出現在門縫中:「有事嗎?」

口氣客氣卻又防範地,活像是電影裡面那些被警察上門騷擾的嫌犯的情婦或是女友。

「妳怎麼了?不舒服嗎?」我盡量放輕聲音。

「沒有。」說著便要關上門。

「妳到底怎麼了?在跟我生什麼悶氣?」真的是老虎不發威,大家都把我當病貓。

「那並不關妳的事。」她蠻不在乎的口吻。

她真的很惡劣!就像明明一肚子大便,卻怎麼也不讓人拉不出來那樣。

「謝舒蕙!」我實在會被她這種態度氣死。

「沒事的話,我要唸書,可以嗎?」她生疏地。

「妳心裡對我有什麼不滿,就直接說。」我盡量退讓地。

「並沒有。」

「妳是在不高興我跟永誠出去吃宵夜嗎?」我試著解釋,我跟永誠並沒有背著她做些什麼事。

「不敢。」她口氣嘲諷至極。

「還是,妳聽到......」我想要開誠布公,把一切說清楚講明白。

「這跟我沒關係吧?」不等我說完,蕙蕙便粗魯地打斷我的話。

「謝舒蕙!」我真的氣起來了。

姊妹一場,有什麼不能說的?真有必要為這麼一點小事跟我鬧得這麼僵嗎?不過是個男生而已!

「妳很煩耶!」說著,她便要關上房間的門。

我不知何處生來一股蠻力,頂著門,不讓她關上。

「妳、到、底、想、幹、嘛?」她冷冷地,字字句句吐出來,都是凍人心脾的乾冰。

「妳應該知道的很清楚,我對永誠沒什麼的......」我費力地,想要解釋。

「我已經跟妳說過那不關我的事了!」她撇過頭去,看也不看我。

面對這麼冷漠的蕙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從小她就是這樣,喜歡某人的時候,對人熱情得比對她自己還好,她不理人的時候,正在爆發的火山也會在一瞬間結冰了。

「蕙蕙,妳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徒勞地說著:「我們又不是在演瓊瑤電影,讓我解釋一下好嘛?」

「妳想太多了。」砰一聲,門便在我面前關上了。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我實在不了解啊,蕙蕙。我喜歡的吳宇倫喜歡妳,每天對著我說妳有多可愛,多青春,多美麗,多麼耀眼動人,我都忍受下來了,我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恨妳啊,為什麼妳要對我生氣呢?

若是蕙蕙對我發脾氣,我還比較能夠忍受,但是她這種冷漠得像南極千年冰山的模樣,真的讓我很難過。

對愛妳的人來說,沈默不是金,而是削金斷玉無人能與之爭鋒的的倚天劍。


Δ Δ Δ Δ Δ



很沒用地,我打了電話回家,準備跟媽媽閒話家常完後,就開始哭訴。

「剛好,妳們老爸星期五要上台北開會,到時記得去接他,週末一起回來。妳們兩個喔,放假也不多回家,只會叫我們擔心。妳還好,還記得打電話回家,打去也都找得到人,倒是蕙蕙,幾天沒聽到她聲音,又野到哪裡去了?妳要好好說說她,管管她,不要當姊姊的人,老是被妹妹吃得死死的。」媽這樣說著,害我要打小報告的話頓時說不出口。

「我知道,有在說她了。」

只是她的耳朵裝了濾網,專門過濾我的話,最近連眼睛都是,開始過濾我的人影。

掛上電話之後,我只覺得好無力。

為什麼當姊姊的就要負擔比較多責任?當姊姊的人也會有不想要懂事,不想要負責任的時候啊!

尤其是在我這個當姊姊的權威從小被妹妹挑戰到大的情況下,被吃得死死的人老是我,然而,最後要為妹妹的行為負責任的人,還是我的時候,我也好想要試試看蕙蕙那種任性、為所欲為的感覺。

不爽就是不爽,老娘理你那麼多的任性。不想講話就是不想講話,不然你拿菜刀砍我啊的率性。

我多麼希望自己有這種從心所欲而踰矩的勇氣,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破壞所謂人與人之間相處的和諧?為什麼每次都要我先舉白旗?

很沒用地,這一次我依然舉了白旗,特別去京兆尹買了幾樣蕙蕙最喜歡的點心以降低她的戒心並討她開心。

我才一進門,就瞧見蕙蕙跟一個男生兩人匆匆忙忙地整理衣衫的模樣,那個男生低著頭,頭髮微捲且頗長,一直到他抬起頭來,我才知道,這傢伙不是別人,正是我大一時的前男友區桐軍,一個以為只要留著竹也內豐髮型、學竹也內豐一樣輕皺眉頭就會像竹也內豐、以為像竹也內豐就有一堆女生黏過來、自己就棒得不得了的,垃、圾。

「你們兩個在幹嘛?」目瞪口呆過後,我警戒心大作。

「不用妳多管閒事。」蕙蕙瞧也不瞧我。

區桐軍也愣在當場,不知帶該說些什麼。

「謝舒蕙!好歹我還是妳姊姊。」

「姊姊又怎麼樣?就有權力干涉我嗎?還是妳在忌妒?」

「忌妒?我忌妒什麼?」

「忌妒宇倫喜歡的是我啊。」

「妳不要這麼幼稚了。」我盡量保值成熟的思考。

「我幼稚?看看是誰在說話喔~妳喜歡宇倫不敢講,偏偏宇倫喜歡的是我,所以妳每次都裝出一副西施捧心憂鬱的模樣把永誠從我身邊勾引走,就很成熟了嗎?」蕙蕙冷笑的模樣差點讓我認不出來是她。

狗咬狗一嘴毛的畫面倏地在我眼前放大,如此真實。

「這是真的嗎?」吳宇倫的聲音從後面冒了出來,嚇了我好大一跳,不知道他何時出現的,站在那邊多久了。

我不敢轉過頭去。

蕙蕙竟然當著吳宇倫的面前告訴他我喜歡他.........這樣扯我後腿,算什麼?

我可以清楚感覺到腎上腺素突然在體內激增流竄,血液像是在打美式足球一樣為了達陣得分拼命向前衝鋒推進衝上我的頭部臉部,佔據我顏面的每一角落。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顫抖,卻無法不去注意到站到我旁邊來的吳宇倫......他幹嘛一副受到嚴重驚嚇與雙重打擊的模樣啊?

莫名其妙。

是因為發現自己被蕙蕙利用了嗎?還是因為知道蕙蕙喜歡的是永誠?應該不會是因為聽到我喜歡他的緣故吧?那我就真的太丟臉了。

不過這時候我也沒有時間想太多,亡羊補牢比較重要。

「妳在說什麼啊?妳的思考邏輯我是真的聽不懂。妳是在進行妳自以為是的報復嗎?真的有必要把事情想得這麼複雜嗎?」為了挽救我的面子,也為了展現自己的成熟,我四兩撥千金地。

「那妳現在幹嘛又一副抓奸的模樣?」

「謝舒蕙!我拜託妳用點大腦好不好?」我真的是氣起來了,氣她冤枉我,氣她如此盲目,氣她不愛惜自己,氣她這麼幼稚:「今天不過是個李永誠不喜歡妳,妳有必要這樣糟蹋自己嗎?隨隨便便跟任何人都可以嗎?就算妳要跟誰都可以,就是不准跟這個垃圾。」

「謝舒薇,請問什麼叫做垃圾?」一旁的區桐軍涼涼地笑著。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妳不要因為被我甩了,又看到妳妹跟我在一起,就這樣發瘋,很難看的。」他一副漫不在乎的樣子。

「真的是這樣子嗎?」看來我真的沒必要替他掩飾了:「你這種跟任何女人都可以做、到處都可以做的傢伙,哪天得那字母病AIDS死在路上都沒人要理你,你跟誰做都可以,但是麻煩你離我妹妹遠一點,她可不是......」

「少裝純潔了,她不知道跟多少人做過了......」他僵硬地地笑說著。

不等區桐軍說完,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做了一件我從來都沒做過的事,我想也不想地衝過去啪的一聲給他一個巴掌:「不准你污辱我妹,滾。」

真是不要臉的傢伙。

連我跟他分手的時候我都沒這麼生氣過。

他舉起手來正要回我一巴掌的時候,吳宇倫抓住了他的手腕:「主人已經下逐客令了,請你離開,不要鬧得太難看。」

蕙蕙從頭到尾站在一旁,什麼話也沒說,表情木然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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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tic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